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生蓮(大修)

關燈
生蓮(大修)

玄已?

那不是前任佛子的法號,不肖說來湊熱鬧的人,連佛門的都詫異到以為是自己聽錯,無業甚至連手裏幫長老拿的琉璃盞砸在地上都毫無所覺。

以至於這一刻,竟無人去管被關在籠子裏的鬼修。

“這到底怎麽回事?”

不知是誰出的聲問出所有人心底的疑惑。

高臺之上,玄白的僧衣無風輕動,僧人朝前邁了一步,視線輕輕略過臺下眾人,無悲無喜,更無任何的威壓,吵鬧聲卻在這一眼裏很快趨於安靜。

他們無法形容對視上那一眼的感覺,只怕見到真正的神佛也不過如此,無人再敢議論臺上之人的分毫。

“鬼修已誅。”

緊接著,佛子又輕飄飄的一句將眾人的註意力重新拉回到鬼修的身上。

他們順著佛子的視線,註意到他身後的籠子,籠子只有見方大小,鬼修奄奄一息的蜷曲著,連坐直的餘地都沒有。

前日裏漫天的流言裏還在說佛子死於羅剎女之手,今日這就沒甚留血的反將羅剎女伏誅,便是戲文也不敢這麽反轉顛倒的。

如何做到的,有佛子的下馬威在前,這會兒是沒人敢問的,因此他們打量鬼修的視線逐漸變得赤*裸起來,想著尋她身上的傷口,或許能窺探寫蛛絲馬跡也不一定。

“諸位既已見證,若無旁事,可就此散去。”

佛子又一次開口,腳下又移了一步,籠子裏的一切被攔在僧袍之後,半點也窺視不得。

“什麽意思?!”

畏懼又不可置信的嘩然聲再次響起。

大老遠的喊他們來就為了讓他們看一眼是他伏誅的羅剎女?

傳聞羅剎女以生魂入鬼道都是因了許多逆天的法寶的庇佑,你看她在九天雷劫下面也半分不躲的,佛門莫不是想獨吞那些個好處?

這次雖然是佛門出力,可往昔也不看看他們犧牲了多少人,總也有削減羅剎女實力的苦勞,怎麽說也該見者有份!

他們不敢質問佛子卻是敢找旁的佛修理論的。

“行止長老,佛門避世太久,仙門的規矩有些疏漏可以理解,只今日這事辦得實在上不了臺面,長老您說是吧?”

開口的雖不是大門派出身,但也是個化神期的修士,在仙門之中說話也頗有重量。

行止並未拂了他的面子,與他行了一禮之後,蒼老而平和的聲音卻是另一番的強硬:“佛子的意思便是老衲的意思。”

說著便要趕客。

“等等。”

就在這時,一道有些喑啞的聲音橫空插了進來。

眾人找了一圈,最後都沒發現到底是誰出的這一聲,直到他們看到佛子轉了身,走到了鬼修的身邊,這才反應過來,那啞得不像人發出來的聲音竟是來自那無法無天的羅剎女。

“施主還有什麽話可說?”

僧人站在籠前,本就挺高的身形,加上又是背光,瞄上一眼都覺壓迫。

籠子太小,鬼修被擠得根本不能坐直,想要和僧人對視需得將背佝僂起一些,再將肩的位置壓低,這樣才能給脖子省出些位置來。

這是一個極其沒有尊嚴的動作。

“咯噔”一聲脆響。

鬼修手按到後腰的地方硬生生摳出來一塊維系她人身的靈核。

看到她自挖靈核,在場的人跟著倒抽了一口涼氣,仿佛疼在己身一般。

沒了靈核,眼見著鬼修下半身像是枯萎了一般,頓時塌了下去,狹窄的籠子空出來擡頭的位置。

閻心直了直脊背,面不改色昂頭與那被光而杵之人對視。

晶透的淚珠掛了她滿臉,她似是不知,執拗披上無所謂的假面,朝僧人說道:“小和尚,你靠近一些,我與你有話說。”

寬大的袖袍輕動,僧人看著佛眼裏的鬼修,垂在袖中的手微不可察地攥緊了一下。

只待他擡眸不小心瞥到天際的時候,零星的波動又如退潮一般退回至深海,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。

“無意義的話就不必浪費口舌。”僧人語氣平靜。

閻心聞聲怔忡了一下,眸光一下子失了焦距,本就微抖的身子一下沒一下撞著籠子,發出近乎野獸受傷時無助的嘶鳴聲。

小和尚著實是會傷人。

閻心心裏說著,手裏攥緊那塊有些鋒利的靈核,不過片刻,又還是那副笑臉。

臺上的垂紗不知什麽時候又被放了下來,外間打量的視線卻不減的反而愈發的灼人,閻心閉了閉有些發澀的眼睛:“我是無所謂,佛子,你確定有些話能讓旁人聽見嗎?”

她故意說的暧昧,玄已到底還是朝前走了一步在籠子邊蹲下。

幾乎是僧人剛近到跟前,閻心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,竟快身朝僧人靠了過去,一手去勾僧人脖子,一手掐著靈核朝僧人的靈臺拍去。

這是天地誓言落下,她心裏便決定要走的一步棋。

她不準有人算計她至此,哪怕是她頭一次喜歡的緊的人,所以,這人留不得,要殺!

僧人許是被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,竟未有動作阻攔。

眼看靈核近到僧人的眼前,殺人的手卻兀得遲疑了。

她心裏一驚,栽了,她竟然不舍得了,她不舍得小和尚死。

生死關頭,她竟因旁人牽動情緒,左右決定,這於頭掛在刀尖上的人來說無疑犯了大忌。

她心裏又是一嘆,這和尚真是留不得,遲早壞事!

此刻,她已一手成功勾住了僧人的脖子,將僧人箍在手臂和籠子之間,殺人的那手終究還是改了道,只輕輕按住僧人的頭令他偏頭看向自己。

真好看啊!

對上僧人澄凈的眸子,這是鬼修心裏最後的聲音,微涼的嘴唇已先一步附了上去。

感受到僧人手上施力,欲將她推開的樣子,閻心犟勁兒冒了上來,他不允她便非要,尖碎的小牙早在察覺僧人意圖之時已咄咄逼人先一步咬住相/貼的軟/肉。

衣裳輕響,呼吸相拂,溫熱一陣一陣的升騰,僧人吃痛抿了下唇,鬼修頓時一停,緊接著舌尖糅雜諸多的情緒如暴風驟雨一般探進,拉開推與進、粗與淺、追與逐之間最激烈的序章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外間人聲開始嘈雜,似乎是等的不耐煩,緊跟著僧人帶著殺氣的掌風將人拍開。

閻心第一時間察覺,尖牙不甘示弱在被磨得發紅的唇瓣上落下深深的一道口子,這才任由掌風將她驅趕重重砸到籠子上。

鮮血滴答滴答染紅僧人雪白的衣襟,看到自己的傑作,閻心舔舐掉嘴角上沾到的血漬,大笑了起來,可看著血跡越擴越大,她面裏的笑意逐漸止住。

為什麽血沒有止住?

連生咒,為什麽沒有起效?

為什麽在她身上不起效了,也不在小和尚身上起效?

外間又開始刮沙子,風吹得沙帳四動,交匯的影子猝然分開,仿佛為了驗證什麽似的,就在這時,一片幽靜似的碎片從她眉心的紅痣裏飄了出來。

眾人皆露出防備姿勢,以為她是藏了什麽後手,卻見鬼修突然變了臉色露出焦急,伸手去攔,結果手上軟綿終是慢了一步,被佛子截住收進了納袋之中。

納袋為超度之用,眾人才後知後覺那晶狀的碎片是片殘魂,那不就是她姐姐的?

佛子這般做法,是明著結怨啊!

有好事者註意到佛子嘴角不同尋常的傷口,八卦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圈尋,閻心仿佛沒有察覺,她指著自己的眉心低低笑看向僧人,語氣亢奮到有些不太正常:“和尚,那連生咒是真的壞了,又一條誓言生效了呢。”

玄已和她拉開距離的步子一瞬的不穩,袖袍下的手指愈發的攥緊,幾乎是嵌進肉裏,感受到一些濕熱順著指縫溢出,他面不改色施了一法裹住血氣的外散,出口的話更是淡淡。

“施主既已知道,拖著時間也無甚意思,最後一言,何不抓緊。”

閻心收回視線,手軟垂了下來,眼淚無聲滴在手背上。

似乎是未曾預料她在哭,她默了片刻,微微昂起頭低喃道:“外間落雨了啊。”

小和尚這一連串的尖刀子真是捅得人無法生息,疼的很,羞辱的很,可她怎的還愈加的不想放手,也根本不想當眾念那鬼見愁的宣誓。

真是沒甚骨氣!

見她沒有動作,僧人涼薄的聲音又催了一遍。

那一刻,閻心壞心眼的想,不若放縱自己的惡意,當著諸多人的面,將他們之間曾經的那些面紅耳赤全部倒在臺下看猴人的耳裏,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拉進她在的臟汙泥濘裏。

也想問問,既然這麽想殺她,為何非將所有人引去冰原,他都認出來她給的燈是用來幹什麽的,怎得就不告訴他們她埋心的位置是動的,一記一動,半月之前剛才移了位置。

他是不是還藏了什麽惻隱之心?

放在曾經會是令她沾沾自喜的發現,再看都是自戕的刀,說不說,問不問,只是狼狽和更加狼狽的區別。

外間最後的光亮藏進烏雲裏,閻心的心頭隨之暗了下來,她想,如此也好,未必不是個令他隔絕掉念想的辦法。

“好,本道依你。”閻心幾乎是咬碎銀牙,才艱難說了下去,“本道再此言明,從此再不與佛子糾纏,否則本道親自挖心獻上,命任自取。”

說著她沈閉上眼睫,是有些挫敗的,宣誓完,念想卻半點也未能隔絕,反而在想——

小和尚愛不愛她有甚重要的,她得到他不就行了,打斷小和尚腿腳不能將他留在身邊,圈禁他也不行,阻掉他所有的退路更不行,那就使個法子讓他主動留在自己身邊不就好了?

她想她真是無藥可......

不!

不不!

未必無藥可救,未必不可!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